谁许江山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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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黄沙带着巨大的力道,楚宁和谢子玉整个人被掀了出去,楚宁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身体仿佛散了架,嘴唇更是干裂到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想要喝水,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涌进嘴里,楚宁下意识地咽了下去。 味道有些奇怪,鼻息之间更是缭绕着淡淡的腥味,楚宁猛地睁开眼,看见谢子玉正将自己的手腕放在她的嘴边。他给她喝的竟然是自己的血! 楚宁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要吐出来,却听到他嘶哑的声音慢慢响起:“你若吐了,我的血便白流了。” 楚宁的动作顿时僵住,她转头看向他,此时的他满身黄沙,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手腕上鲜血淋漓,唯有一双眼尚有些许清明。 她想起第一次天谷初见,他长身玉立,宛若天人之姿,杀伐果断,与现在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时她不曾想到,这个几次三番想要杀她的人,有朝一日会与她同生死共患难,更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会为她舍生忘死,把最后的生机留给她。 她往四处望了望,仍然是满目黄沙,不见一丝生机。 “这是第几日了?”她的声音干涩嘶哑。 谢子玉摇了摇头。 楚宁拍掉脸上的沙尘,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她看向谢子玉,轻声道:“我们不走了吧,能死在一起,也是缘分,黄泉路上,并不孤单。” 谢子玉一怔,随即笑了,他伸手理了理楚宁蓬乱的头发,凤眸中星光点点,含笑点头道:“好。” 楚宁放松地躺倒在地,渐渐陷入了昏迷,只是,昏迷之后,她隐约感觉到他又将手腕放到她的嘴边,逼着她喝下温热的液体。 “阿宁,活下去。”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不……”她用残存的意识发出微弱的抗议。 许久之后,她被人搂进怀里,那人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第十五章 被救 楚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帐篷里,喉咙里浓重的干涩已经褪去,她的手指动了动,眼中浮现出一层薄雾。 她没死……那么,谢子玉呢? “醒了?”帐帘被掀开,一道陌生的男声突然响起。 楚宁侧过头,往门口看去,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眉目俊朗,气宇非凡,身着一袭青衫,手中端着一碗粥。 “是你救了我?”楚宁坐起身来,声音尚有些嘶哑无力。 “是你们命不该绝,我们的商队正巧路过,便把你们救了,在下穆寒,不知姑娘芳名,为何女扮男装在此。”那男子微微一笑,问道。 楚宁的眸光闪了闪,他竟然认出了自己女扮男装,商队?什么商队会选择走死亡沙漠? “小女子宁楚楚,穆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铭记于心,不知我夫君在哪里?他的身体比我虚弱,可有性命危险?”楚宁的眸中浮现出一抹真切的忧虑。 穆寒一笑:“原来那是姑娘的夫君,难怪他会用自己的血来为姑娘争取生机,他亏损太过,还未醒,不过已无生命危险。” “他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楚宁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他就在隔壁,姑娘先把粥喝了,有了力气,才能陪在他身边。”穆寒将手中的碗递给楚宁,柔声说道。 楚宁感激地接过。 喝完粥后,楚宁在穆寒的陪同下,到隔壁帐篷,她一进去,就看到谢子玉安静地躺在床上,他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乍一看,还以为他已经没了生息。 楚宁想起昏迷中他喂她喝血,原来那时他说好是骗她的,他想要她活下去。楚宁的眼中倏地浮出泪花,她走上前,坐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唤道:“夫君……” 她的关切是真,泪眼也是真,穆寒见了,出声问道:“听宁姑娘的口音是大虞人士,怎会出现在沙漠里?” “实不相瞒,我和夫君本在瞿城经营一间小酒馆,小女子从小便有隐疾,近日发作得厉害,看了许多大夫仍不见好,听闻北越有一个鬼医,医术超群,夫君救我心切,这才想着从沙漠抄近道去寻鬼医救治我,没想到不仅迷失了方向,还遇上沙暴……”楚宁的话七分真三分假,倒也听不出破绽。 “原来如此。”穆寒点了点头,“这鬼医我倒听说过,据说住在火莲山上,距离此地不过三百里,等姑娘的夫君醒来,不妨一起前去看看。” “当真?”楚宁的眸中绽出一抹光亮。 “我也只是听说,不敢确信,北越虽然不比大虞地大物博,可要寻找一个人亦如大海捞针,有个线索,总好过盲目寻找。” “穆公子说得是。”楚宁颔首。 “我们的商队明日便会启程,宁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们还可再带你们一程。” “那楚楚就先谢过了。”楚宁朝穆寒作了个揖,感激道。 直到两日后,谢子玉才醒过来,彼时商队正停在一个树林里休憩,楚宁在河边洗脸,穆寒的随身侍女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楚宁快步走回马车,掀开帘子,见谢子玉半坐着,脸色仍然苍白,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楚宁看着他,想起这一路艰险,好在都挺了过来,如今两人都好好活着,这比什么都好。 “夫人?”谢子玉弯了弯唇角,甫一开口,眼中就含了丝戏谑。 楚宁的耳根忽地一红,想必是他醒来的时候有人在他面前说漏了嘴,她上了马车,放下轿帘,声音含着喜悦和欣慰:“夫君没事,我便放心了。” “让夫人挂心了。” 两人细细地说着夫妻间的体己话,声音有些轻,但马车外的人也能隐约听到一些。 马车内,楚宁在谢子玉的手上写着字,将她醒后的情况都一一告诉了谢子玉,比如说穆寒是西陵人,经营各国的生意,经常随着商队四处奔走;比如说穆寒的目的地是北越的都城苍都;比如说她并不相信穆寒只是普通的商队首领,即便他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可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第一时间改了姓名,隐藏了两人的身份,好在两人一直戴着面具,要不然她真担心有人会认出谢子玉。 两人在马车中聊了许久,谢子玉将情况都知悉之后,靠在车壁上,并不说话,一双凤目静静地看着楚宁。 楚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欲开口,却听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能与你一起活着,真好。” 极轻的一句话,却让楚宁的心受到微微的震动,她想起这一路他们相互扶持,几次三番死里逃生,真是极不容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楚宁眨了眨眼,笑道。 “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子玉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楚宁,眸光中含着一抹浅浅的温柔。 两日后,商队在一个岔路口停下,穆寒从马上下来,走到楚宁和谢子玉的马车前, 开口道: “一粟兄,宁姑娘,火莲山离此地不足十里,在下便送到这里了。” 谢子玉和楚宁相继从马车上下来,谢子玉看着穆寒道:“多谢穆兄,他日穆兄若是来瞿城,定要请穆兄喝上一杯。” “好。”穆寒含笑点头。 两人看着穆寒的商队慢慢远去,直到淡出视线,楚宁才放下心来,轻嘘一口气,道:“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不是想杀我们的人就行。” 谢子玉微微一笑,道:“夫人放心,如今我们伤势痊愈,即便有人追杀,也不再需要疲于奔命。” 楚宁瞪了他一眼,这两日他一直夫人夫人叫个不停,简直是趁机占她便宜! 谢子玉笑意盈盈,丝毫不知“占便宜”为何物。 楚宁只好无视他,兀自往火莲山的方向走去。 “哎,夫人,等等为夫……”谢子玉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跟着,时不时还要再调侃楚宁几句。 火莲山下是个小镇,许是离苍都较近的原因,这个小镇的百姓不少,街上也很是热闹,谢子玉一到镇上就把面具给拿了下来,他摸了摸薄如蝉翼的面具,笑道:“你这面具倒还不错,这么久了都未被人识破。” “那你为何摘了?不怕仇家再找上门来?” “如今你我都已无碍,怕什么?”他微微含笑,眉宇间似有睥睨之姿,那姿态浑然天成。 楚宁微微一怔,不愧是谢子玉,即便是失去记忆,有些东西仍深深刻在骨子里,她耸了耸肩,也不说什么,他爱摘便摘。 两人很快就打听到了火莲山的入口。 火莲山高耸入云,巍峨壮观,既然到了山下,楚宁也就不急于一时,和谢子玉慢悠悠地走了上去。 这一路忙着逃命,两人还从未有过如此悠闲的时刻,楚宁的心情很好,尽管此去并不一定能够找到鬼医,更不一定能顺利拿到解药,可她想好好享受这一刻。 两人花了半天时间,才登上山顶。山顶上有一片平地,两人刚踏上平地,就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眼前房屋一片焦黑,显然是被火烧毁后留下的,而且烧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难道鬼医不在了?”楚宁蹙眉。 “我们分头找找,也许能找到线索。”谢子玉提议道。 楚宁点了点头,顺着一侧小路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她就停住了,目光停留在那矮矮的坟头上,坟前的石碑上写着—鬼医之墓,右下方写着“无名氏立”。 看那墓碑的模样,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楚宁静静地看着那墓碑,鬼医死了,代表回春的解药没有了,代表她活不过今年。 可是此刻,她反倒出奇的平静,也许只有当人还有选择的余地时,才会痛苦彷徨,才会躁动不安,一旦结局已定,反倒容易认命。 谢子玉站在她身后,她单薄的身子透出一种极淡的绝望,他的手微微动了动,想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宁忽地回过头来,朝谢子玉笑了笑,道:“下山吧。” 第十六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抠,我抠,我抠抠抠! 此时此刻,楚宁正蹲在地上奋力地抠着匕首上的宝石,只因下山才发现包袱不见了,而现在两人身无分文。 好在楚宁随身携带了当初谢子玉用来杀她的匕首,这匕首价值连城,如果整把拿去当,容易引人注意,所以她决定从上面抠一颗宝石。 谢子玉在旁边看了许久,终于看不下去了,把匕首拿了过来,道:“这匕首是你的随身之物,还是不要破坏了,我身上有两块玉佩,可以当掉一块。” 楚宁抬头看了他一眼,深以为然:“也是,这可是别人送我的定情信物。” “哐当”一声,一颗宝石被谢子玉抠了下来。 谢子玉拿着宝石去当铺,当了两百两银子,至于那把匕首,某人以“这匕首掉了一颗宝石,有碍观瞻,还是我给你收着吧”为由,给没收了。 楚宁觉得好笑,如果他恢复记忆,知道这匕首是他自己的,还会不会抠得这么爽快? 天色渐晚,两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楚宁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到楼下要了一坛酒,便上了屋顶。 越往北,天气越凉,夜晚更甚,楚宁喝了点酒,才感觉有一丝暖意,楼下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楚宁看着远近的灯火,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 也罢,也罢,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楚宁轻笑一声,仰头喝了一口酒。 她喝得正欢,酒坛子却突然被人夺走,谢子玉坐到她旁边,道:“美酒在手,怎能一人独享?” 说完,便仰头喝了一口。 楚宁转头看他,唇边笑意未散:“有人作陪,我自然求之不得,你等着,我再去问小二拿一坛。” 楚宁站起身,正要迈步,谢子玉突然抓住她的手,温和的嗓音在清冷的夜色中缓缓响起:“阿宁,嫁给我吧。” 楚宁一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向谢子玉,似笑非笑:“这才喝了一口,你便醉了?” 谢子玉仰头看着她,一双凤眸深邃如漆黑的苍穹,深不见底,却又有点点星光,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楚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抽手,却抽不回来,只听他语声温柔,带着认真和暖意,道:“阿宁,你知道我没有醉,这一路你我生死与共,早在沙漠时,我便想……” “你醒来之后,朝夕相处的女子只有我一个,见过的女子也寥寥可数,哎,一粟,你是没见过世面,才会想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