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道长
这道洪亮的声音盖过了院子里众人的吵嚷声，让众人一时都住了嘴，虽然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翠姑到了，仍是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院门处。 翠姑胖大的身影跨进了院子，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里不禁一愣，眼光在人群中寻找，看到村长李长乐后，她长长的脸盘上顿时满是委屈与愤怒： “村长，草娃那小怪物说不定这时候正躲在什么地方偷吃我家最后那只鸡呢，您要是再不想办法，全村的鸡鸭鹅哪怕圈养在院子里，迟早有一天也会被这个小兔崽子偷吃个干净。” 翠姑这番话，触动了院子里每一个人最担心的地方，让原本就对草娃严重不满的村民，此时更加群情激愤，一致要求村长李长乐将草娃送走。 拿不定主意的村长李长乐，望了望翠姑，又瞅了瞅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倒置的竹篓，竹篓中有一只被绳子缠了嘴的芦花鸡，这只鸡是李长乐家里的最后一只鸡，之所以没有被草娃吃掉，是因为李长乐小心谨慎，在草娃跑出去玩之后才放出这只鸡觅食，等他回来时，李长乐早已将鸡嘴缠好，放进了竹篓中，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这才避免了它被吃掉的悲惨命运。 一想到自家最后一只鸡在不久的将来会被草娃吃掉，李长乐的心就像在滴血： “我作为一村之长，连自家的老母鸡都保不住，那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村长，草娃呀草娃，为了我家的老母鸡……不，不对，是为了全村人能过上安生日子，老头子只能不顾脸面请谢道长过来将你带走了！” 下定决心的李长乐，猛地一跺拐杖，抬起头来，肃然说道： “各位乡亲，十年来，咱们村对草娃好生相待，吃饭管饱，穿衣管够，打没打过，骂没骂过，哪怕是自家孩子，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可是最近草娃胃口越来远大，集全村之力也难以让草娃吃饱，咱们村损失点东西是不打紧的，最关键的是，草娃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饭怎么行呢，我决定，拿出谢道长当初留下的信物，请道长将草娃带走，带到一个可以吃饱饭的地方，不能耽误了孩子呀！” 群情激愤的众人一听这话，立马安静了下来，随即狂喜，还是村长高明，赶人的话都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随即有人附和道： “村长说的对，不能耽误了孩子，我一百个同意，请谢道正将草娃带走。” “草娃在咱们村吃不饱，理应带他去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 “我同意。” “我们同意。” …… 村长李长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说道； “乡亲们稍等片刻，待我将谢道长当初留下的信物取出。” 说罢，李长乐转身走进屋子，片刻之后便拿着一个布包走了出来。 “这是谢道长当日将草娃托付给我时，留下的信物，只要将此物点燃，谢道长便会知晓，不日即会赶来。” 李长乐将布包一层层打开，显出了一张巴掌大小的淡黄色符箓。 众人好奇的看着这张符箓，却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李长乐让人将挂在墙上的那盏油灯取来，右手执符，左手端着油灯，将火苗对着符箓一角，须臾间符箓便着了起来。 符箓燃起后，从李长乐手中飞起，在半空中化作一团青色火球，火球中隐约可见一只模糊小鸟成型，在符箓即将燃尽的时候，这小鸟蓦然扇动翅膀，从火球中飞出，朝着一个方向化作一道流光，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符箓燃烧的青色火球，也耗尽了能量，“嘭”的一声化作点点火星，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犹如变戏法般的神奇画面，震撼不已。 “好了，我已经激发信物，谢道长应该收到了消息，若是不出意外，少则两日，多则五日，谢道长就会到来，大家伙儿这就散了吧！” 李长乐咳嗽一声，将众人从震撼中拉了回来。 众人啧啧称奇，带着对谢道长到来的憧憬，更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离开了村长的院子。 …… 在离村子不远的一处干涸的河床上，一个满脸都是烟灰的小男孩，从一个火堆中扒拉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土疙瘩，用木棍敲掉了外层的泥土后，露出了里头的荷叶。 这男童嗅着从荷叶中散发出的香气，不住的咽口水：“好香呀，吃到嘴里味道一定好极了。” 顾不得烫手，他迅速撕开荷叶，一只香喷喷的叫花鸡出现在他面前。 闻着金黄色的叫花鸡散发出的诱人的香味，小男孩眼中已经没有了其他，他撕下一条肥硕的鸡腿，塞到嘴里大嚼起来，由于这一口塞的过多，导致他的脸颊都鼓了起来，鼓鼓的脸颊在他稚嫩的小脸上微微鼓动，显得很是可爱。 但是，若是李家村人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一定不会感到可爱，而是会感到可怕，并且尖叫出声： “该死的，草娃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学会了烤叫花鸡。” 这个小孩子正是李家村人谈之色变的草娃。 就在草娃几口吞下一只鸡腿，正在大嚼鸡翅时，突然间没有征兆的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就继续大吃起来。 他不知道，那时，正是翠姑在村长院门口声讨草娃偷了她家最后一只鸡的时候。 不到一炷香工夫，一整只叫花鸡就被草娃吃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了，他丝丝有声的将手上的油脂吮吸干净，用衣袖擦了擦嘴巴，摸了摸仍旧瘪瘪的肚子，看了一眼挂在树梢上的月亮，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哎呀，怎么还是很饿呢，都吃了这么多东西了，还是吃不饱，昨天看到福顺大伯把窝窝头吊在房梁上，应该还没吃完，我去看看吧！” 说完，草娃抬腿朝村子里走去，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 三天后的清晨，阳光明媚。 李家村村口的那株大槐树上，早起的小鸟在茂密的枝叶间跳来跳去，啾啾而鸣，金色的阳光穿过树枝间的缝隙，投射到地面，形成一道道光柱，很是好看。 大槐树下面，李家村全体村民聚集在此地，好奇地望着不远处与村长交谈的那位神秘人物。 那人四十来岁年纪，身着一袭黑衫，身高八尺，很是魁梧，颌下留有一丛潇洒的胡须，正是收到符箓传信而来的谢道长。 此时，村长李长乐正恭恭敬敬的与其交谈，不时指指站在村民跟前的草娃。 草娃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没有兴趣的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地盯着大槐树上的一个鸟窝。 他记得，以前大槐树树上是没有这个鸟窝的，应该是最近才筑好的，看着鸟窝里进进出出的两只斑鸠，他打定主意，等今天晚上这两只斑鸠睡着了，便爬上去把这个窝给端了，想必烧烤斑鸠的味道一定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草娃不禁舔了舔嘴唇，还咽了咽口水。 有眼尖的村民，看到草娃这个动作，心中莫名咯噔一下，还以为他又惦记起了谁家的东西，心中期待村长和谢道长的谈话赶紧结束，好把草娃带走。 过了片刻，谢道长和李长乐的谈话终于结束，二人一同来到村民面前，谢子正一拱手，说道： “众位乡亲十年来对草娃的照顾，谢某感激不尽，如今缘分已到，他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最近半年来，草娃给村子里添了不少乱子，这点银子，全当给乡亲们的一点补偿吧！”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手上就莫名多出了一包东西，在村民们激动的目光中，交给了村长李长乐。 李长乐恭恭敬敬的接过东西，对草娃说道： “草娃，当年是谢道长带你到村子里的，现在谢道长把你带走，也算是有因有果，有始有终，在村子里你吃不饱饭，跟着谢道长，你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离开村子后，可不要忘了这里，这里也是你的家，有时间回来……有时间多想想叔叔伯伯。” 他本想说“有时间回来看看”，但觉着此话不妥，便改成了“有时间多想想叔叔伯伯”。 草娃看看眼前这个黑衣服的陌生中年人，又看看李长乐，歪着头说道： “跟着这位道长，真的能够吃饱么！村长你可不要骗我，要是吃不饱，我还会回来的，我早就知道，你藏在竹篓里的那只鸡。” 村长李长乐闻言，身体顿时一僵，众村民也是心中一凛，纷纷猜测自家藏的东西会不会也被草娃知晓了。 谢道长苦笑一声，在草娃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道：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顽皮，放心吧，我带你去的地方，一定能让你吃饱的，走吧。” 说着，拉起草娃的小手，在众人的目送下，渐渐远去。 村民们眼看二人消失在村外的小路上，纷纷松了口气： “终于把这个祸害送走了。” “以后能过上安生日子了呀！” “走，回家，把地窖里那三只鸭子放出来。” 村民们兴高采烈的议论着，眼光却不离村长李长乐手中那沉甸甸的一包东西。 李长乐微微一笑，打开包裹，露出了白花花的银子，说道：“今天是个高兴日子，去我家院子里，咱们把银子分了。” …… 谢道长带草娃走在小路上，草娃一路走一路嘟囔： “好饿呀！道长，要不然咱们回去把大槐树上那窝斑鸠抓来吃了吧，不行，斑鸠肉少，不够两个人吃，我知道张大婶家里藏着……” 谢道长有些头痛地听着草娃嘟囔，翻手取出一枚丹药，说道： “把这个吃了，你就不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