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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时候,他已经不是四皇子,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掌控朝廷不过三年,就让边关一再备受异族侵犯,西南更是连连战败,毫无作为的废物,将先帝留下的国库挥霍一空,变作一堆无用的奢靡宫殿与阖宫的男男女女。 好不快活呀! 公冶启将他拖到朝廷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的皮一点点剥下来,又送了他千刀万剐,让整个皇宫都听得到这位新皇的痛苦惨叫,让人知道…… 一个人的血肉与皮骨,是怎样涂抹上整个宫殿的。 岂不是正好,昏君,与他刚新造的宫殿,真是和和美美。 即便是梦里,公冶启却也颇为赞同。 仿若那种无尽的暴戾与张狂也同样扎根在心里,无法释怀,无法排解,只有满腔的痛苦与浑噩挣扎。 公冶启蓦然睁开眼。 即便是在如沉水的暗夜里,也能看出一双眸子凶得发亮。 如同张狂漂亮的恶兽,绕着寝宫团团转,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却什么也找不到,最后累得倚靠在殿门边上,又猛地睡了过去。 这一回,他好像找到了。 梦里皇室倾倒,大厦将塌,异族趁此时机再度大举进攻,百姓痛苦不堪。 天下急需一个有号召力之人,可这样的人大多都惨死在这三年间的征伐。唯一一个还健在的公冶皇族,却偏是一个半疯半癫的残酷暴君。 他是纯粹倚靠着先帝留下来的人脉,才能再度而起。 不然,一个如此疯狂的存在,又是如何重新谋划布局? 新选的百官颤巍巍地站在堂下,却无人敢注视君主。 这是一个残忍,暴虐,连人话也听不太懂的皇帝。 是他们从前寄予厚望的东宫。 是让一切变得如此绝望的开端。 立在公冶启身旁的,正是一个脸上有着刀痕的內侍,名刘昊。 他是暴君的忠狗。 也是他的扶持下,眼下朝廷还能勉强运转。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在看到边关被破时不会热泪盈眶。 仅仅还是四年前,是他们将异族打得屁滚尿流,如今,却只能坐视百姓痛苦不堪,山河欲破的悲惨处境,没有任何能力挽救。 只因为,先前的新皇不喜莫家,死死将莫家父子拖在了山东说是庇护皇室,却有没给任何的兵权指挥,以至于公冶启侵入皇城时,莫家父子也鞭长莫及。 而现在的皇帝……他还能想起从前的行兵布阵吗? 更何况,他所表露出来的残暴,赫然扭曲了从前所有人对东宫的印象。 “陛下!” 在寂静的殿堂上,公冶启,与堂上的暴君一起,听到一声清朗如剑鸣的嗓音。正是一位站在殿堂中后段,俊秀内敛的官员。 他的眉眼如昔朝,仿若没有被世事干扰动摇,亦是明亮非常。 刘昊看向他。 暴君,也看向他。 他们看着那人上前,自称莫惊春,乃莫家人。 他恳请陛下重派莫家父子率兵赶往边关,拦下正大举南下的异族。此一刻,朝上之人只以为荒谬。国已无兵,有将能如何? 莫惊春道,国在,人人皆可为兵。 将难得,百姓亦是坚韧。 做,总比不做强。 暴君不明,刘昊不擅,此事搁置再议。 可莫惊春却是当朝拔剑,脚尖一点跃过数人,竟然冲过侍卫的阻拦出现在公冶启面前,他的眉眼狠厉,眼底亮得惊人。 “昔日先帝将东宫交托于我等,子卿既为太傅,便身居教导之责。今日东宫浑噩至此,仍不能分辨是非清明,是我等之过。 “如今东宫太傅一十三人,只余子卿。 “既然国将不国,陛下不持天子剑,子卿冒犯,恳请陛下让位!” 说是让位,实则剑剑杀招凌厉。 行弑君之举。 暴君虽然发狂蒙昧,武艺却是在身,尤其是如此癫狂状态,他的力量远比莫惊春要强得多。两人在朝上交起手来,杀招狠绝,鲜血淋漓,淅淅沥沥的热血浇灌在暴君头上脸上,那沉稳而不断的语句却让他在数年的浑噩里,隐隐约约听到了点星外界的声音。 无休止的杀意停了一瞬的沸腾。 他听过。 如出一辙的循循善诱。 ——“……启儿,为君者,事必躬亲,要爱民,如爱子……” 什么? ——“皇家不比寻常,你母后虽然对张家多有偏爱,然她最看重的仍是你,这点,启儿要记在心上。只是有些时候,在无伤大雅的事上,她才会露出这面。” 异常熟悉亲厚的声音。 ——“启儿,这天下,终究要交到你的手中。你的能耐,我向来是放心,唯独你这脾气……” ——“我这脾气怎么了?难道是许伯衡又说了什么?” ——“哈哈哈哈,你说你,要叫太傅,至少也说句夫子……” 在那敦厚平静的嗓音之外,他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那是…… 暴君的眼睛越来越亮,却是一掌劈开了莫惊春,将他手持的长剑抛开。 莫惊春连连呕血,已是落败之像。 可他的眼底却仿佛有着无尽的光火,如同这朝日,如同这烈空,公冶启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莫名有种失控错乱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