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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和方试探着,小小步地走进去,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平日他觉得肃穆的庭院,走到了正院里面。 正院里也没有人,只有空寂的树荫。刚下过雨,空气还很清新,席和方呼吸了一下,觉得心胸都开阔起来。 但屋内有低低的声音。 席和方本该走人,可如果不是他听出来,那是窦何唯的声音的话。 他奇怪地靠近。 那低低的声音就变得清楚。 一个熟悉,是窦何唯的声音。 一个不太熟悉,但应该曾经听过。席和方花了一会功夫,才认出来这是婶娘的声音。 婶娘是窦原的母亲,是个温和大方的女子。 可她的丈夫是窦何明,而窦何明早在许久前就落水而死……窦何唯和婶娘的身份尴尬,怎么会凑到一处? 这外面的人不在,怕是都被窦何唯遣走了。 这不合规矩! 席和方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 “……不可……” “堂嫂,这也是为了明远好。” 明远是窦原的字。 “当年,如果不是……” 婶娘的声音大了些。 席和方为了听清楚,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鞋尖越过了石板路,踩在了边上泥泞湿漉的土面上。 “你们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猛然爆发的女声,透着深可见骨的仇恨。 “当初他是怎么死的,还有人比我更清楚的吗?!他还没回来,你们便在族内声讨他丢失了族内藏书,剥夺他宗子候选的身份,将我们娘俩赶到外宅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你们做下的事情吗?如今隔了七八年,觉得谁都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情,就可打着高高在上的面孔,假仁假义地说是为了明远好?”婶娘的愤怒融在声音,更扬在院里,“明远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窦何唯,你想要知道当初他将那批族内藏书运到哪里?做梦!” “堂嫂,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窦何唯显然也是动气,然他涵养功夫还算到位,勉强还是忍下了爆发的怒意。 可是对面的女子已经被刚才窦何唯的步步紧逼激起了火,那藏了七八年的怨恨实难消除,“吃罚酒?你想让我怎么吃罚酒?就跟你当初绞死兰娘那样吗?兰娘怎么会眼瞎看上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要干什么?!” 屋内哐当哐当的响声接连不断,席和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死死捂住嘴巴。 兰娘…… 兰娘是他阿娘的小字。 他从来都只知道她叫兰娘,却不知道她的名讳出身。 因为窦何唯不许旁人提起她。 席和方的手指都是冷的,他抖着手擦了擦脸 ,想去看看婶娘如何,却不敢暴露自己,只能悄悄挪到窗下,异常谨慎地看了一眼,却惊恐地发现一个男人的身影跨坐在女人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喉咙! ……婶娘已经没了声息。 席和方发疯似地离开,整个人跑出了正院。 窦何唯听到动静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院里下雨后落下的一个脚印。他的脸色变得阴沉恐怖,身后人的尸体还摆在那里,又多了这被偷听的隐患。 该死!方才就不该为了隐秘而清走院里的人,倒是被钻了空子。 席和方跑得连肺部都在喘息,整个人跌跌撞撞回到了屋里,将整个人都藏在了被子下。不会的,不会的,窦何唯怎么会杀了他娘呢? 这怎么可能! 当夜席和方就发了高烧。 席和方高烧不退的第三日,窦何唯顺藤摸瓜找到了他。 他撤走了大夫。 岂料席和方是真的命大,居然还活了下来。 而且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当窦何唯试探过几次,发现席和方真的不记得过往后,他想起那女人死前的咒骂,最终略显不耐地饶过了席和方。 只要他听话,平安一世,他倒也不是给不起。 “席和方,席和方……” 有什么在拍打着席和方的脸,疼得很,让他猛地从梦魇里爬了出来。 屋内只点着昏暗的烛光,席和方一眼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床前,惊得差点要叫出声来。那人一下子捂住了席和方的嘴巴,“别动,他们今夜要对你动手。” 席和方的脸色一变。 为何是今夜? “窦原要来了。” 窦何唯要当着窦原的面,让席和方死。 … 窦原的身边跟着几个官府打扮的人,看起来神情严肃。 “你确定是这里?” 走在前头的那个人,更是神情肃穆。 “正是。”又一人低声说道。 其实窦原原本可以不过来的,毕竟他是重要的原告,在外奔波搜集罪证的事情与他无关,但他却接到了关于族弟席和方被绑的消息。 那封信是直接送到窦原现在入住的地方。 只是窦原身边跟着官府的人,窦原看到了,那相当于官府的人也知道了。听闻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官府派来几个人处理。 他们原本不打算让窦原来,只是窦原一意孤行。 旁人不知道,但他还不知道吗?! 送信来的绝对不是什么绑匪,而是窦家的人! 他们是故意的……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席和方知道这件事?窦原想着之前通天楼的事情,心急如焚,生怕去晚了,席和方人都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