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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伯衡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又像是回到了当初在教□□功课的时候。 “陛下也不知会听谁的话?”许伯衡丢掉了君臣的拘束,抱着茶盏暖手,叹息着说道,“从前每次教导太子的时候,都只想着有朝一日,要是能痛打东宫一顿,那可实在美妙。” 正始帝:“……”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德高望重的许伯衡私底下都在偷偷想这些。 许伯衡吃着热茶笑了起来,“陛下是觉得,老臣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正始帝:“你打不过我。” 许伯衡听着那个“我”,笑意更浓了些。 “是啊,老臣可不会武艺,这些朝臣里……”许伯衡沉默了一瞬,露出个欣赏的神情,“怕是唯独子卿敢对陛下动手。” 子卿? 正始帝扬眉。 许伯衡私底下叫夫子倒是叫得挺亲昵。 帝王自己虽然总是夫子子卿的叫,可听到旁人也这叫,就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翻涌在心头。 说是厌恶,却也不是,说喜欢,那更不可能。 就像是……吃了酸醋鱼头般酸不溜秋的,让正始帝脸色都严肃起来。 许伯衡虽然留意到了帝王的神色变化,可他再是厉害,也不可能猜透正始帝现在在想什么。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帝王拉家常,“早些年,子卿来东宫的时候,太过拘谨严肃,偶尔商议陛下的进程时,他总是第一个来的。” 既然有那么多个太傅,那谁负责哪一部分,又要怎么讲,自然需得商议。不然各人讲自己的,直接将太子的课程落下,那可不好。 然每到这个时候,莫惊春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莫惊春那时候刚从翰林院出来,对官场上的事情可谓一窍不通,过于直愣。许伯衡偶尔与他聊到东宫情况时,便会忍不住点拨几句,久之,莫惊春待他的态度,也比寻常要亲近些。也或许是因着这一来二去的交流,许伯衡才会留意到太子和莫惊春之间细微巧妙的变化。 一贯不喜莫惊春的太子殿下,却会主动去寻莫惊春上课? 正始帝:“……你这对我就没半点好印象。” 帝王幽幽地说道。 许伯衡哈哈大笑,“陛下,这可怨不得老臣,是您一贯如此。” 正始帝的指腹摩挲着温热的茶盏,像是陷入沉思,眉宇的锋锐散去,一时间变得温和平静,甚至仿若还带有少许柔情,“寡人的心情确实暴戾不定,不过夫子却总是能安抚得当,实在让寡人诧异。” 许伯衡意有所指,“或许根源不是出在子卿,而是出在陛下身上呢?” 正始帝扬眉。 许伯衡老神在在地说道:“毕竟,是陛下选人,而不是子卿选人,不是吗?” 等许伯衡离开后,正始帝才低低骂了一句老狐狸。 许伯衡那老家伙肯定是看出了什么,只是在这跟他打太极罢了。然许伯衡的话,却一语击中了帝王心里的隐秘担忧。 莫惊春是公冶启强求来的。 尽管莫惊春的承诺远比他来得有效,可帝王也绝不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追根究底,莫惊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踏上这样的路途。 如果不是公冶启这个意外,他这一生都会安康顺遂,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而这不过是,这漫长一生的开端。 此后数十年,那还长得很。 莫惊春未必会快乐。 正始帝的脸色阴沉下来,攥着茶盏的手也泛着白,像是用力到了极致。 可即便如此,那茶盏也安稳地停留在帝王的手中,并没有支离破碎。 莫惊春跟陛下约法三章,决不能再有这种随便伤害自己的行为。 莫惊春当时是骑在公冶启的腰上,一边浑身通红,一边夹着他断断续续地“逼迫”公冶启答应的,如此活色生香的画面,要他忘记也难。 正始帝回想起当时的画面,脸色总算好了些,慢慢地将茶盏放回桌案。 他屈指揉了揉额角。 莫惊春,莫惊春,莫惊春…… 此时此刻,正始帝满心满眼都是莫惊春。 或许是许伯衡的暗示,也或许是他们这些时日的相处,其实跟往日没什么不同,这让正始帝有种压不住的阴郁。 不到之前疯狂的暴躁,却算不上舒坦。 正始帝认真琢磨了一下,最后面无表情地得出来一个结论。 他这是……欲求不满? … 莫府,书房。 莫惊春将今日让人捡出去晒的书籍都挑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应该在早些时候想起来的,这几日阳光虽然足,但还是不够热烈。 毕竟入了冬,没下雪的时间就那么几天,实在紧凑。 他略走了走,这才回过神,将一本要看的书带回来。 莫惊春在桌椅前坐下,却是看不进去。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索性将书给合上,靠在椅背上。 屋中只有他一人,便显得寂寥些。 这是莫惊春本来就习惯的生活,但这些时日,许是因为答应了陛下后,正始帝无声无息地将他的日常生活都挤占了,以至于一人安逸时,都显出几分寂寞。 莫惊春顿了顿,摇头失笑。 人当真奇怪,最初百般不愿一心抗拒的是自己,等时日渐久,走到今日的人却也是自己,这样的变化,即便是莫惊春,也忍不住觉得怪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