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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青看着陛下脸上那血腥的笑容,便不想再问下去了。 这位皇帝的手段残忍,能做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情,却很对薛青的口味。不过这般的做派,也引起了阁老薛成的忧虑。 薛青和薛成算是远房亲戚,还是在薛青入朝后,两人的走动才多了些。 薛青是冷面,却不是木讷。 薛成就曾经说过,正始帝这样的做派早期或许能够得到很好的结果,可是时日渐久,或许会造成朝廷上下的高压,以至于朝臣不敢出言,底下苛政猛于虎。 薛青觉得,还未到这地步。 正始帝的手段或许偏颇激烈,可是到今日,他都并不喜欢重用酷吏,包括如今御史台上来的那几个,帝王仍就是看也没看。而朝廷的言官有时候说话确实不中听,但是也还是畅所欲言,看不出陛下限制的姿态…… 当然,现在提及后宫的人还是少了不少。 当初谁都看得出来那言官的话是故意挑事,但是陛下突然在朝堂上暴起,还是恐吓到了不少人,如今唯独有几个偶尔还敢提及后宫事的言官,可谓是胆大头铁。 正始帝平静地说道:“你要走神的话,麻烦对着旁边的花瓶,不要一边看着寡人一边露出那种恶心的眼神。” 他嫌弃地看着薛青。 薛青面无表情,“臣告退。” 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基本告知陛下,如今欠缺的不是证据,而是时间。 就算是证据,也未必是真证据。 想要查出这件事情的因果,还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好在正始帝并不着急,他给这件事留出了足够宽绰的时间,甚至还透着奇诡的和煦。 出宫的时候,薛青走在寒凉的宫道上搓了搓手,低低笑了起来。 薛青笑的时候,居然还有点好看。 只是这清冷的笑意响彻在这狭长的宫道内,露出几分诡谲。 ……陛下顽起来的时候,却也不逞多让。 这是要弄得天翻地覆呀! 宫内的事情只有宫内知道,而宫外,倒是发生了一桩稀奇事。 原本在午间停下来的落雪,待到下午,又不断下起来。 逐渐堆起来的厚雪压在屋檐,仿佛整个宗正寺都被这素白的冷寂包裹,就连声音也消融到了极致。许是因为宗正寺已经是多年的老建筑,偏偏是今日,就在这寂静无声里,屋内突然有一声古怪的脆响。 有一块瓦片被压塌了,直接跌落房内,正正好砸了下来。 莫惊春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身体却是后仰,将椅子踢到了后面。 这生生横挪到后面,碎片裹雪砸了下来,险之又险地擦过莫惊春的额角,淅淅沥沥的血珠滚落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两个守在屋内的小吏大吃一惊,一个连忙去外面叫人,一个急匆匆地赶过来查看莫惊春的情况。 太医赶过来的时候,左少卿正在怒骂那几个负责清扫的。 这冬天发生的意外确实不少,昨日还听说有人的屋顶塌了,没想到转头就轮到了自己。好在莫惊春的伤势不算严重,那瓦片裹着雪砸下来,却是擦过额头,留下浅浅的血痕。 就是莫惊春的脑袋有点胀胀发痛,偶有眩晕呕吐的感觉,别的倒不是很严重。 他原本是不想弄得那么严重,可是左少卿却不这么看。 左少卿:“宗正卿,这看起来只是偷懒,可要是刚才那砸下来的雪片直接是一大片呢?您的速度再快,武艺再高,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出来,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如今不过是运气好,可这是您的福气,却不是他们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跪倒在雪里的人,恨不得将他们都拖出去打死。 这些官府衙门内也是有人伺候的,但即便是跑腿的小吏,却也不是下人,而是有着专门官人的衙司负责。 如今这批人出了事情,宗正寺肯定是要将这些人退回去衙司,再重新换一批回来。 凡事都有章程,左少卿这么做也不算错。 左少卿此举,也是借题发挥。 未必是衙司那边看低了他们,可是派来的人疏忽大意定然是真,眼下连他们的上官都出事,虽只是简单的机锋,可要是这次忍了下来,下次就不只是如此。 左少卿知道莫惊春心善,便抢先一步说话。 莫惊春其实清楚左少卿这做派的缘由,没有说话。他还有点恶心反胃,就先都交给左少卿处置,自己则是在内屋躺了躺。 他本只打算小睡片刻。 但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挨着枕头没多久,人便真的昏睡了过去。 等到莫惊春重新睁开眼,身上软绵绵的温暖触感,却是怎么都不像是宗正寺会有的感觉。 莫惊春的身体慵懒闲散,提不起劲头。 就像是他自己也很是喜欢这种放松舒爽,整个人半闭着眼,靠在温暖的肉体上险些再这么睡过去。 ……肉体? 莫惊春猛地回过神,一下子从朦胧困倦的睡意里挣脱,抬起头来。 昏暗的烛光下,正始帝的脸庞若隐若现,一双黑沉明亮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视线透着一种古怪残忍的气息,让莫惊春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掌心挡住了公冶启的偏执幽暗。 莫惊春不知躺在这多久,掌心却是温暖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