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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 因为秦王要死了。 就算太医院的太医再是如何巧手,可是到了秦王这样的年纪,受了重伤再被频繁折腾,要活下来何其难? 他身上的伤口正在流脓,即便正始帝并未限制太医的医治,可是枯萎的气息已经降临。 薛青头疼地看着站在他跟前的莫惊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万事小心。” 莫惊春是从他眼底的红丝看得出来薛青的情绪。 要撬开秦王的嘴,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倒是在他的侍官徐平河嘴里,还能隐约挖出来一点东西,可是秦王老谋深算,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为了确保能在秦王死前挖出来,薛青最终还是答应了。 莫惊春笑了笑“秦王再是如何,难道还能杀了我?” 薛青瞪了他一眼,然后让人将莫惊春带了过去。 秦王被关的地方有些阴冷,但是打扫还算干净,就是还没进去,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是为了医治秦王身上的伤口,不得不挤开流脓,然后伤口再度崩裂的缘故,如此反复,即便再是优雅的人,都变得憔悴苍老。 莫惊春慢慢地在秦王对面的椅子坐下。 秦王正盘膝坐在床上。 是的,他还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子。 就连铁链也是没有的。 秦王呵呵笑道“薛青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死亡是无声无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东西。”他竟然是主动搭话,全然没有之前的冷漠。 莫惊春看着秦王的模样,平静地说道“他耗不过去,您却耗得过去。您并不怕死。” 或者说,死亡才是他所期待的结局。 秦王缓慢抬头,借着窗外有些昏暗的月色,浑浊的眼球打量着莫惊春,“那一夜,出现在南华门的人,是你。” 他的语气淡定,毫无回旋的余地。 莫惊春没有回答。 秦王也不恼怒,他平静苍老的嗓音在牢房内响起来,“熔浆本就存在,即便冬日下多少场雪,也是无用。就跟人越是压抑,便越要爆发,是同样的道理。莫惊春,你说是也不是?” 莫惊春“秦王言重了,臣倒是觉得,人定胜天。” “天?”秦王古怪沙哑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人定胜天? “这是多么荒谬可笑的话。” 他笑得连身子都在颤抖,“如果人真的可以如愿的话,那本王就不会到今日这般地步。” 他的声音里透着古怪的韵味。 莫惊春准确地看向秦王的眼,声音变得更低沉了些,“秦王憎恨的怕不是天,而是您所做不到的事情,陛下却做到了。” 同样是生来“不同”,境遇却是更不相同。 “胡言!”秦王的声音是撕裂般的嘶哑,“‘做到’?如果不是先帝,如今朝野怎么会走上这条疯狂的道路?” “就凭陛下能让先帝做到这步,而您不能。”莫惊春笑了笑,“臣觉得,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而您只不过是没这样的好运,遇到永宁帝这样的父亲罢了。 莫惊春虽然没说话,但他的眼神赤裸裸地嘲讽着这点。 就在莫惊春以为秦王要发怒之时,他又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你说得不错,本王确实不如陛下好运,同样是生而残缺,他好歹人模人样,本王却是一双废腿,就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 秦王冰冷浑浊的视线死死扎在莫惊春身上,就如同一道道冷箭,“可谁知道呢?莫惊春,你不会不知道,如今清河在发生什么事吧?” 莫惊春猛地看向秦王。 他的话显然意有所指。 秦王桀桀怪笑出声,花白的头发垂落下来,正压在身前,“就算先帝让他登上皇位又如何?那残暴阴鸷的本性,再是掩饰,也是无用。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百姓天下,都必定会承担他带来的苦痛。 “而你,莫惊春,正是公冶启的帮凶!” 莫惊春面不改色,仿佛他不晓得秦王说出来的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秦王累极,闭上了嘴。然后莫惊春才说道“您知道,京城今年的粥厂开了吗?” 秦王微眯双眼,这事他还是知道的。 “你以为这便能说明陛下爱民如子?可笑!”做戏的事情,谁又不会呢?皇家的人,怕是从骨髓里,便知道如何靠着伪装活得更好。 莫惊春温和地笑了,“今年工部预计本会冻死数百人,在开了粥厂施粥后,再到昨日统计,却是无一人伤亡。再算上京城左近的数量,便是上千人。” 他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继续说道。 尽管这前后的话题截然不同,莫惊春却说得淡定。 “若是能如陛下所愿,世家南渡,就能在短短十数年的时间改变南北隔阂的问题。北人读书,南人蛮夷这样的观点也能逐渐改变。再则打乱了世家的根基,击溃他们的联合,搅和诸王和世家的默契,等这短暂的阵痛过去后,余下的便是百年大计。” 莫惊春不赞同的从来是正始帝的手段,却不是他的目的。 “暴君所为肆无忌惮,可陛下所为,一心一意,为的却是苍生未来。秦王所说的,怕不是自己的臆想。” 不管是施粥,还是清河的事情,正始帝最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