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寧录

    这座金字塔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建造的。宁录下令召集八国最优秀的建筑师参与设计，建造的目标是塔宽二百零三块砖，每块砖的长度是高度的三倍；塔高设计为五千四百三十三腕尺又二掌；墙长则有十三斯塔德；有成对的台阶，五个额外的阶梯通向塔的顶端。

    由于他们的王下令要在一个月内完成这一建筑，全地上的人民开始不辞劳苦地建造这座塔，丝毫也不敢怠慢，由于参与修建的人很多，建造速度也比人们预想的要快，他们所用的石漆来自海水与泉水，他们用沥青来烧砖，再用泥浆将砖块粘合。他们取尽了地上的象牙、乌木和穆苏卡努木製作了木槌、铁锹和砖模，并把它们交给从土地上征来的大量劳动力。随着各国所能贡献的财富都已见底，造塔的速度开始减缓了。

    虽然塔建得已经很高，也很结实，但是从远处看的时候，宁录王总感觉它并没有达到他要求的样子，便经常亲临现场崔工。一次他率领护卫队，来到塔的底部视察一处断裂，在他看过裂痕以后，认为是人为破坏的，并威胁要彻查工地上的管理人员和苦力。突然，一块砖从天而降摔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宁录王急忙躲闪才避开了砖块反起的碎片。盛怒之下，他把工地上的所有人，叫到一个土坡上，让新的护卫队长对他们一一训话，过程持续了半天，大概问到第两千馀人的时候，一个中年的奴隶掏出一把匕首刺向寧录。那人很快被周围几个士兵制服了，并被捆绑起来拉到很多年没有动用过的地牢刑房进行进一步的逼供。

    『是谁指使你的？！』行刑官严厉的问道。

    『没有谁，就是我。』那人血肉模糊的脸上依旧露出狰狞的笑容。

    『说出那个名字，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呸，该死的人不是我！是寧录！』那人向边上的士兵身上吐了一口血。

    『把他剩下的牙也全都拔了！』

    『请便。』

    就这样，刺客被折磨了整整一晚：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砍掉，眼睛也被挖去，所有的牙齿都被活生生的拔掉了，然而他还是什么也没说。于是行刑官上前，向寧录推荐一种刑罚：将刺客捆绑在一张长凳上，长凳的脚部略高于头部，固定其双手双脚，在头部盖上布后，在脸上持续浇水。乍一听这温柔的刑法好像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然而让在场的人都吃惊的是，这水刑持续了不到一会儿，犯人就尖叫着喊道：『是尼尼微的王！尼尼微的王！』

    刺客全交代了：尼尼微的王子约坍为了成为未来的世界之王，不断地追求宁萨尔公主，然而公主却总是冷淡对待；于是他便和父亲——也就是尼尼微的王商量，为了讨好寧录，贡献了最多的黄金和财宝，为这座塔的建设献上了几乎整个国家的库存，只为了在塔建好后博得寧录的欢喜，把女儿嫁给王子约坍。然而当自己的国库见底后，塔才建到了寧录所要求的一半，见这一功不但无法达成，反而让自己的国家司农仰屋，成为八国之中的最弱之国，让其他国家随时可以趁虚而入。于是，尼尼微王和王子约坍便找到了刺客，并以提供他的家人官位和重金为手段，同时以他妻子和孩子的安全相威胁让他乔装为奴隶进入巴比利姆，寻找机会对宁录王下手，而之前的墙上裂痕和坠落的砖块则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至于约坍王子，他在这之前会以幽会或聚会为藉口，把公主骗到尼尼微城并软禁起来，届时直接以逼婚夺得王位。

    宁录王大惊失色，从地牢来到议事厅。得知公主正在前往尼尼微城的路上，并派人火速前往追赶。然而没过多久，有人就通报说，城墙上的士兵发现了在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军队，正在向巴比利姆这边压过来。

    『陛下，从军旗看，是尼尼微城的城徽。』侦察兵前来汇报，『另外两隻军队，分别举着埃亚和达姆伽尔努娜的图腾旗以及利河伯和迦拉的城徽旗。』

    『是他们整个阿舒尔地的起义。』宁录王双手扶着案延，默默的说，『他们有多少人来，我们就把多少人杀回去！』

    巴比利姆的守军其实并不多，无法抵御三军联盟的势力。但宁录王已经决定好了背水一战，而且他急需速战速决，因为他需要动用所有一切的力量，在工期截止日期之前，造好这座旷世之塔；他相信如果上苍站在他这一边，他就能打赢这一仗：那样的话这些叛军成为俘虏便可以为这个工程的完工提供最后的劳动力补充。但在这之前，他还要做最后的尝试——宁录王登上了城墙之上，与城墙下前来谈判的约坍说道：『无论你们要做什么，这座塔都必须要在最后的日期到来前完成，这是圣山之神的旨意，因为在这之后将有一场天灾，吞没大地上的一切，唯有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才能倖免于难。而这座塔就是你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现在你们撤军我将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哈哈哈，骗子！』约坍仰天大笑，之后继续说，『这座塔只是为了满足你那扭曲骯脏的虚荣心！你真当你的臣民——我们，都是愚痴之童？赶快放弃你那骯脏卑劣的骗局吧！你当我们是怎么说服整个阿舒尔地起兵反你的？我叔叔派人到山上找到了你那个圣域——所谓的神秘祭祀场所了！哈哈，没想到吧？』

    宁录王听到这句话，不免后背发凉，整个头皮像是无数隻蚂蚁正在践踏一般得发麻起来：『哦？那你应该见到了圣山的神了吧，他一定告诉了你……』

    『你是说那个大眼睛吧？那个妖怪，已经被我们的法师杀了；我们几个国的王都到了现场，亲自看过了，那东西支支吾吾的本身就已经奄奄一息，没准那就是你养在那里的某个邪恶的使魔，至于它说的话我们一个字也不信。但即使它和你不是一丘之貉，我们也断定你是个大骗子，因为那东西告诉我们，它没有叫你建什么塔，它是叫你杀了你那个没良心的婊子女儿！而你根本没做！哈哈哈！无话可说了吧。』

    『我的女儿！』宁录王惊恐的喊道。

    『你放心，她还不到死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接到了她，她现在正在我们的王宫里面舒舒服服的吃着果膳呢。等你死了，她就会嫁给我，那时候她再去死也来得及。』约坍发出讥讽的笑声，便骑马离去。

    宁录王瘫倒在地上，双腿已经完全的麻木。看到自己的王如此的反应，整个守城的军队也很快军心涣散，失去了战斗力；城门很快被大破而开，巴比利姆被洗劫而空，宁录成为了叛军的俘虏。他被押送至地牢，等待着被迫签署将女儿嫁给约坍的最后命令，然后就可以死了。

    至于那座塔则只建好了一半，便被丢弃在那里。

    约坍最后一次来看望他过去的王：他告诉他，寧萨尔和他的婚礼，就定在那所谓的末日。典礼就安排在那座只有计划的一半高的塔顶，如果火山没有喷发，他将宣佈寧录的叛国罪，并将他处死，而那一天，就是新王的诞生之日。

    寧录听后狂笑不已，疯狂的咒駡和撕心裂肺的尖叫并狂吠着——他已经完全的疯癲了。他心底里现在竟然有一丝期盼那天早点到来。

    婚礼日很快到了。傍晚，各国的贵族和高官齐聚巴比利姆的烂尾之塔的顶部，见证这场被胁迫的婚礼。泪眼朦胧的宁萨尔公主站在人群的中间，心中不断诅咒着这个他身边神采飞扬的男人。婚礼结束后，眾人在塔顶开始了宴会。然而没过多久，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被远处一声巨响所带走了：很快高原上的内姆鲁特湖喷发出的火山灰便席捲了整个大地，而由于这座塔的高度不够，在它上面的所有人也无法倖免于难，葬身其中。

    注释：

    腕尺：肘（cubit）也称为腕尺，是古老的长度单位，是以手臂由手肘到中指顶端的距离为准，长度约在45到55公分之间

    斯塔德：stadion，古代长度单位，约为600古希腊英尺，约为157.7米

    穆苏卡努木：musukkannu-wood，苏美尔语中描述的『一种树』，字面意思是『来自马干地区（magan）的梅斯树（mes，可能是黑莓）』

    埃亚：即恩基，后在阿卡德和巴比伦神话中被称为埃亚（eaorae），这个别名可能起源于闪米特人，并且可能来自西闪米特语词根*hyy，在这种情况下，意思是『生命』，用于『春天』，『自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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