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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一些残暴、肆虐、杀戮的根芽还是在韩九渊心里萌发着,即便他平静、克制,但蛰伏在本性的东西,一旦有一个契机,就太容易破土而出了。 程欣顿觉压力更加山大了。可是与此同时,在潜藏的意识里却还有一种奇异的、不可理喻、不该出现、也不易察觉的优越感——韩九渊肯为她杀人了。 她的心里充斥出一种烧灼的温度,和炽烈的感动,她的心加速跳跃着,可她没懂这些变频的心跳所带来的意义,她还以为自己是怕了。 韩九渊低头认真地注视程欣仍在思索的眸子,他略带着凛冽寒香的、专属于他的气息入侵到程欣的鼻腔,他的声音低沉又清晰地渗透程欣的耳膜:“还有秦知画。” 他又补充道:若师姐答应了,他们两个人,谁都活不过月落。” 程欣连抽了三口大气,差点抽过去。 她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没有那么简单。小渊,你一定不要再有动不动杀人的想法了,特别是在宗门,人和人之间都有看不见的锁链在交织、牵绊着彼此,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不是他一个人那样简单。” 程欣皱着眉毛,刻意制造出一种严肃到极致的氛围,她就差把心肺掏出来放在韩九渊面前告诉他—— 我接下来的话有多么的重要。 她忽如其来的郑重,着实让韩九渊的眉心一蹙,韩九渊便安静地看她。 程欣道:“有时候,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能牵扯出更多难题。你可能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怂,心里会觉得我很胆小吧?” 韩九渊摇了摇头。 程欣道:“我不论你怎么看我,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这些话。以后,不论是生气,难过,委屈,遇见了难解的问题不要先想着直接把人杀了,你要学会分析问题的本质。” “本质?” 程欣重重地点头:“对,本质。我来分析一下,你就明白了。首先,秦风的背后有他的师尊——清月剑阁的阁主无芳剑君傅云意,你应该也知道他吧?虽然你可能没有见过他。他长年闭关,但是手眼通天,他是目前东域修真界唯一已知的空冥期大能。” 说到这,程欣就注意着韩九渊的神情,韩九渊也是空冥期,但那是他的元神。他的肉身即便是过段时间筑基了,更即便以后的以后韩九渊能够碾压傅云意,但就现在来说,韩九渊暂时还不是傅云意的对手。 程欣继续道:“还有宗主,也就是我这个身体的爹——成金全,以及宗主夫人陈静柔,他们一个出窍期,一个元婴期。更别说宗门的十方长老,他们也都是金丹期和元婴期,他们还有法宝、多人阵法,要诛灭一个人实在太容易。秦风背后是傅云意,傅云意背后是整个宗门,而秦知画背后有宗主和宗主夫人,更别说秦风和秦知画还是宗主夫人的直系近亲。你之前杀了绮月,是因为绮月身后刚好没有什么背景,没有牵扯出这些大佬。但你要是杀了秦风,傅云意就要出关了。他也懂你的禁术,他的徒弟如何死的,他一眼看出。届时,他能坐视不理么?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大家都鸡犬不宁,没有意义……” 程欣面露忧色:“在那样的局面里,先不说你是不是要离开宗门、离开我这个问题……首先,我是无法存活的,各方大佬出面,我这个占着别人身体的入侵者,是要被抹杀的。” 程欣抬起头,深深地望住韩九渊:“事情的本质就是这样。人和人的关系就像是蜘蛛网,每个人都是错综复杂里横陈着的一根,你把它抽出来的时候,整个蜘蛛网都会动。” “我理解了。” “理解了?” “嗯……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程欣舒了口气,终于有余力泛起一个笑容来:“你懂了分析本质以后,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什么?” “这个秘密就是——退一步来说,即便是真的要杀人,也有很多方法可以杀,若非必要,杀人不必弄脏手。你可以借刀杀人,也可以设置陷阱、兵不血刃,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 在昏黄荡漾的光影下,韩九渊注视着她的神情认真而温顺。 他的眼睫黑黑的,长长的,眼睛的颜色虽然暗沉,但在光里,眼里仿佛有星星,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真的能把程欣这只随时随地不分场合的颜狗溺毙。 本来还说着这么严肃的话题说的好好的,但是不经意间程欣在韩九渊的脸上觉出味来,心里就不适时宜地叫嚣着韩九渊怎么长的,怎么能够这样又帅、又纯、又欲。 舔了舔嘴唇,程欣压住心头浮现的虎狼之词,温柔地道:“这些我都会慢慢教你。而下一步,我要开始设置陷阱了……” 看程欣舔嘴,韩九渊以为她渴了,就去给她倒水。 程欣因为这些日子元气大伤过,很容易疲惫,看着韩九渊的背影,程欣原本极容易因此想入非非的,但此时却打了个哈欠,往榻边走。 韩九渊端着新煮的茶水坐在榻边台阶上的时候,程欣的呼吸清浅而均匀,已经进入浅眠的状态了,在她的身上,还盖了一个韩九渊的外衣。她倒是轻车熟路了。 韩九渊就把茶盏放在几案上,就坐在台阶旁看着她。 程欣睡着睡着,心里却又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完,继续模模糊糊地补充道:“小渊……我不要这么弱了……我想要变强了,不然在这个世界,好难生存……等我变强了,我要一个自己的身体,把成欣的身体还给她,用别人的身体天天天的被要债,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