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老太太忽而又想起一件事来，急忙朝着沈长殊问道：“上次郭太师收得意门生的那件事情，你不是去过郭太师的府上了吗？后来如何了？怎就没听你再提起了？” 提起这件事情来，沈长殊便觉得一阵脸红，二奶奶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来，三奶奶见状，便知沈长殊这事定是搅黄了，她坐在一旁乐得看他们二房的好戏，可哪知沈长殊转了转眼眸，便将这件事情的矛头给指向了沈长漓。 沈长漓坐在一旁喝着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听着沈长殊说道：“祖母若是不提起这件事情，孙儿还想着将它给息事宁人了，可如今既然您提起来了，孙儿便将这件事情给您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沈长漓放下手中的杯子，转头看向沈长殊，只见沈长殊正一脸愤怒的望着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沈长殊，又看了看沈长漓，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使得沈长殊对沈长漓这般态度。 就连一向对二房和三房之事漠不关心的大房和四房的人，此时也将目光转向了他们这边。 沈长殊指着沈长漓的鼻子说道：“想我沈长殊英明一世，没想到竟然会有你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弟弟，为达自己的目的，你还当真是不择手段，我真是为咱们宁国公府感到羞耻！” 三老爷和三奶奶听到他这话，齐齐变了脸色，沈长漓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老太太心中传来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追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沈长殊朝着老太太鞠了一躬，才开口说道：“祖母，您那日让孙儿去郭太师府上拜访郭太师，顺道提一提想要做他的得意门生这一事，孙儿便遵从您的意愿去了，可哪知孙儿去了之后，便听郭太师说从未有过想要收得意门生这一事，何况他现在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培养几个皇子的身上，根本就抽不出精力再去培养一个得意门生了。于是孙儿便只好灰着脸回来，待听到祖母说是七弟引荐孙儿去的，便知祖母这是连同孙儿一道被七弟给骗了！” “那你当时怎的就不告诉祖母？”老太太此时心中也有些怒了，她一向偏心二房，对沈长殊的话更是毋庸置疑。 “孙儿当时见祖母满心欢喜，便不想扫了祖母的兴致，想要将这件事情给息事宁人。”沈长殊的脸上露出十分心痛的神色，当真是让众人都信了他的话。 老太太满脸怒容的看着沈长漓，冷声问道：“长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沈长漓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却听一旁的三奶奶说道：“这不可能，长漓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况且长漓他一向孝顺，定不会做出这等欺骗自己祖母的事情来！” “三弟妹啊，你对你们家长漓了解多少啊？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据我所知，他一年到头，都难得去玉笙院看望你一回，平日里更是很少同你亲近，你怎的就确定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旁的二奶奶急忙维护自己的儿子说道。 “长漓是我的儿子，这府里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他，二嫂说这话究竟安的什么心？想要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吗？”三奶奶冷着一张脸看着二奶奶。 “哎哟！三弟妹啊，你这个罪名我可不敢当，况且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何须动此大怒呢？”三奶奶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长漓是我和妗儿的儿子，我们自是会相信自己的儿子，就如同二嫂相信长殊一样，二嫂说的这话颇有些不妥，也怨不得妗儿会如此生气。”一旁的三老爷也出来维护自己的妻子说道。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嘴！”一旁的老太太实在忍不住了，怒声吼道。“长漓，你倒是说说，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是嫌咱们宁国公府在外人的面前还不够丢人，还是说你是存心想要气死我这个祖母？” 三老爷见状，急忙劝慰着老太太说道：“母亲，您先消消气，先听听长漓的解释再做决断如何？若这件事情当真是长漓做的不对，那我这个父亲也是有责任的，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儿子，我甘愿替长漓受罚。” “世铮！”老太太转头看向三老爷，今日本就是为他接风洗尘才准备的这顿家宴，却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老太太多少还是有些心疼三老爷，又怎会因此而去责备他。 沈长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老太太和宁国公行了一礼，随后说道：“郭太师如今已经收了荣显国公府的齐世子为得意门生，这件事情几乎在整个京都的世族圈里已经传开了，从郭太师传出要收得意门生一事起，一直到现在，只有齐世子一人被郭太师相中，祖母若是不信，派人去打听一番便知。至于二哥去郭太师府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或者郭太师又对他说了一些什么话，孙儿便不得而知了，可二哥若是因为自己未曾被郭太师相中，而心中产生愤恼，想要强行将这件事情怪罪在孙儿的头上，孙儿是绝不会认的！” 沈长漓说完，便将陆芊芊从凳子上给拉了起来，带着她离开了前厅。 老太太着实被他气的不轻，她没想到沈长漓竟然这般不给她面子，就这么摔门而去了，这下即使是她相信沈长漓的话，也不会替他去说话了。 “长漓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都是被你给纵容出来的！”老太太无处发泄心中的愤怒，便只好对着一旁的三奶奶撒气。 三奶奶原本因为方才的事情，心中已然有些愤愤不平，如今再听到老太太如此说，她立刻也站起了身来。“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媳教子无方，儿媳自请回去面壁思过！” 说完她一转身，也离了席。 三老爷一看，自家媳妇都走了，他自是也没有了再留下来的必要，便对着老太太和宁国公也告了辞，转身追着三奶奶的身影跑了过去。 老太太见状，伸手一拍桌子。“这都反了还，我看今日这饭也别吃了，都各自回屋去吧！”说完，她也带着柳妈妈离开了堂厅，留下众人坐在桌上面面相觑。 沈长漓带着陆芊芊从前厅出来，朝着北竹院的方向而去。 沈长漓的心情不好，就连走在他身旁的陆芊芊也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寒气，经过前厅内的那一幕，就连她这般愚笨的人，也看出来沈长殊那是故意将矛头给指向沈长漓的，可偏偏老太太看不清，还继续冤枉着沈长漓，若是她自己受了这般委屈，想必也会同他这般生气的吧。 想到这里，陆芊芊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沈长漓来，原本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这个外人，才会在府里受到这般的待遇，却没想到竟连她的七表哥，也会遭受到如此的待遇，难怪后来沈长漓要一直欺压着沈长殊，如今想来，这一切全都是沈长殊咎由自取。 沈长漓停下了脚步，看着一旁的陆芊芊轻声说道：“芊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陆芊芊抬头望着他，随后点了点头。 沈长漓牵着她的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白日里下了一场大雪，这会地上全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积雪，陆芊芊跟在沈长漓的身旁，回头瞧了瞧他们一路走过来的脚印，一大一小，全都落在了雪地里。 沈长漓带着她熟门熟路的拐了几个弯，最后在一个院子的门前停了下来。那个院子上没有挂牌匾，就连院门也被人上了锁，看起来好似是一个长期无人居住的院子。 沈长漓松开她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走上前将院门上的锁给打开，随后推开院门，对着身后的陆芊芊说道：“进去吧。” 第57章 陆芊芊跟在沈长漓的身后进了院门。 她抬眼望去, 入眼的是一大片雪白的积雪, 在院子的左侧，种了一排整齐的梅树，上面全都开着鲜艳的梅花，这比她院子里的梅树看起来还要美上几分。而院子的右侧，则是一个池塘，好似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的缘故, 池塘上已经结了冰。中间是被积雪覆盖着的小道，沈长漓在前面走着, 她便在后面跟着他的脚步, 朝着屋檐下走去。 她原本以为正对着道路的这个门，打开之后便是院子的堂厅, 却没想到这个门打开之后，里面竟然还是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还当真是别致, 陆芊芊心中惊讶，见沈长漓正抬步朝着里院而去。 在里院的院子里是一大块的空地，而空地的一旁，则是设了一个凉亭，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里院的最里面，却是有一个三层的小高楼，像这种小高楼几乎是极其罕见的，就连外面的酒馆，都没有几个做成三层小高楼的, 而大多的也只有两层。 陆芊芊心中惊奇，急忙小跑着朝着那座小高楼的方向跑去。 沈长漓走到屋子的门前，伸手从里面推开了屋子的门，陆芊芊抬头望去，里面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堂厅。 这个院子虽看起来像是长期无人居住的样子，可屋子里却没有一点尘土气息，看样子好似经常会有人来打扫一般。 沈长漓点燃了烛台上的烛火，示意陆芊芊随着他往里走，陆芊芊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一个小楼梯旁，见他一边走一边点燃楼梯上的烛火，她的眼前瞬间就变得亮堂了起来。 二楼是两扇关着门的屋子，沈长漓没有带她去看，而是径直的将她带到了三楼。三楼的空间十分的宽敞，因为上面只有一间书房，而书房靠着墙的架子上，全都摆着各式各样的书籍，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小的玩意儿。 陆芊芊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当烛火照耀了整间屋子的时候，她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架子上那一排排整齐的书籍，这些书籍多到她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完。 “七表哥，这、这是……”陆芊芊伸手指着架子上的那些书籍问道。 “这是我的藏书阁。”沈长漓回答。 他走到左侧的架子旁，伸手转了转架子上放着的一块玉石，没一会儿，在架子的右下角，便出现了一个暗格，沈长漓弯腰将暗格里的一个锦盒给拿了出来。 “这是我曾经居住过的院子，六岁之前，我都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直到后来搬进北竹院之后，这个院子便被荒废了下来。”沈长漓一边朝着桌边走，一边说道。“芊芊，你过来瞧瞧这个。” 陆芊芊一脸好奇的跟了上去，沈长漓示意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便乖乖的坐在了一旁。 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锦盒，见他伸手打开了那个锦盒，她便立刻凑上前去瞧里面的东西。锦盒里放着的是一些小孩子玩的玩意儿，有草编的蚂蚱、小泥人、花灯、七巧板、九连环、孔明锁、还有一些过节时才会有人卖的布老虎和兔儿爷，甚至还有一只早已经干死了的蛐蛐。 陆芊芊瞪大了眼睛看着锦盒里的东西问道：“七表哥，这些不会都是你儿时的玩意吧？” “嗯。”沈长漓点了点头，将那些东西给一一拿了出来，摆在了桌上。他伸手拿起九连环，递给了陆芊芊。“会玩吗？” 陆芊芊顺势接了过来，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应该会吧。” “那你试试。”沈长漓头也没抬的说道。 九连环几乎是小孩子们十分追捧的一个玩意儿，可偏偏陆芊芊从小到大都没玩过，她只知道这东西很难解，却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要如何解开。眼下听沈长漓如此说，她即使是不会，也得硬着头皮去解了。 沈长漓没有看她，而是拿起桌上放着的那个草编的蚂蚱，轻声说道：“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好，母亲便将我关在这个院子里，让我日日与这些书为伴，在看书看得烦闷之时，我便会自己动手编几个蚂蚱，这个蚂蚱是我编的第一个蚂蚱，后面编的那些，全都让玉树给烧掉了。” 陆芊芊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向沈长漓。 她从未听他提起过他过去的事，也从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一些什么，如今突然听他提起儿时的事情，虽有些惊讶，但更多的确是好奇。她想要了解他的过去，想要知道他的一切，想要听听他曾经都经历过一些什么，才会造就如今的他。 “你知道这藏书阁内有多少书吗？那时我日日都要与这些书为伴，若是没有这些玩意儿陪着我，我恐怕早就要被逼疯了。”沈长漓苦笑一声说道。 陆芊芊的内心突然生起一股心酸的感觉，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架子上的书籍，这得多少本啊，他又看了多少？ “藏书阁内总共有两千多本书籍，我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将它们全部看完。”沈长漓看着架子上摆放着的那些书籍说道。“这里面有一些是母亲命人替我四处寻来的，有一些是宫里的淑妃娘娘赐的，当年我还小，书中的很多内容我都看不懂，于是母亲便替我请了一个教书先生，专门来教我认字读书。” “那七表哥为何不去学堂读，却偏偏要在这里读书？”陆芊芊一脸不解的问道，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但凡是到了一定年龄的公子哥，都会被父母送去学堂读书。 “我五岁时才去的学堂。”说到这里，沈长漓的声音突然就低沉了下来。“五岁之前，我都是被关在这个院子里，因为我身子不好，从小就与药物同食，他们都叫我药罐子。” “七、七表哥……”陆芊芊抬头望着他，听到这里，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我是一个早产儿，还未足月，便被母亲给生了下来。”沈长漓抬眸，看向她的眼睛。“五岁之时，我的身子才慢慢好转了起来，渐渐的才可以去外面同人玩闹、嬉戏。” 沈长漓虽说的轻巧，可这背后的心酸，却是被人一听便能听出来。 陆芊芊张了张嘴，话未出口，眼泪就已经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沈长漓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眸光里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给她的感觉，就好似方才的那一切，全都是旁人的经历一般，可她为何却感觉到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心疼？ 她不知道他当时是如何度过那些日子的，那无数个日夜里，他竟只能面对着这些书籍，和桌上的那些玩意儿，她甚至无法想象，他的儿时究竟是有多孤独。 沈长漓挪动脚步，朝着她走了过来，她抬眼望着他，他伸手一把抱住了她。“芊芊，这些事情，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可今日说出来，却觉得没了以往的那种负重感，所以，你也不必替我感到难过，因为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些他觉得难熬的日子，那些孤独的日子，全都已经过去了。今日面对祖母偏心的嘴脸，和沈长殊那一番胡诌的话语，他只是突然觉得心中不快，想起了自己儿时因为沈长殊的缘故，没少被祖母责罚，甚至很多时候，他才是被冤枉的那一个，可是祖母不信，偏偏要护着沈长殊，去处罚他。于是后来，他便把他那些没做过的事情，全都加倍还给了沈长殊。 他是三房的嫡子，沈长殊是二房的嫡子，甚至还有着宁国公府世子爷的头衔。从小到大，几乎人人都要拿他同沈长殊做比较，只要他稍微有个不慎，便会被沈长殊给踩在脚底下，随意的践踏，他受够了那样的日子，现如今，谁都别想再欺负到他的头上。 沈长漓眯着眼睛，直视着前方，想着自己心中的事情。 陆芊芊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脯之上，哭得更凶了。 沈长漓缩紧了臂膀，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他们在院子里待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出来。 走在回去的路上，陆芊芊一直都沉默寡言着，她的怀里抱着沈长漓儿时的好几个玩意儿，里面还夹杂着他亲手编的那只蚂蚱。 这些东西都是她向他讨要的，他并没有不舍，将她要的东西全都拿给了她。 回到竹离院的时候，玉瑶和檀香全都在门外候着她，见她终于回来了，她们二人便急忙迎了上去。 “奴婢们见过小姐、七少爷。”玉瑶和檀香齐齐向他们行礼。 沈长漓朝着她们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陆芊芊说道：“晚膳你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先随我回北竹院用完膳再回去吧？” 陆芊芊听后急忙摇头，她此时的情绪有些低落，若是同沈长漓回去，他定是会察觉出来，她不想让他担心，便婉拒了他的请求。 沈长漓见她这副模样，便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让玉瑶和檀香将她的晚膳给她端回去，陆芊芊这次没再拒绝，同意了下来。 沈长漓站在院子的外面，一直看着她进了北离院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陆芊芊抱着那一堆玩意儿，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那些玩意全都一一的摆在了桌子上，玉瑶和檀香去了北竹院替她端晚膳去了，反倒是这会，没有一个丫鬟在她的身旁伺候着了。 “叩叩”门外传来两声敲门的声音，陆芊芊以为是玉瑶和檀香回来了，便急忙走上前去，将门给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个设定改了一下，之前在第4章 写的沈长漓五岁才识字，这里改成了五岁才上的学堂，之前一直都是请的教书先生在教的他识字，前面的内容也已经改了，但是不影响阅读，所以大家也不用在回头去看的哈~ 第58章 可谁知站在门外的, 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淼儿。 那日初见淼儿之时, 陆芊芊就听出来了，她走路根本就没有脚步声，那说明她是一个习武之人，既然是一个习武之人，就不可能是沈长漓派来伺候她的。因为沈长漓曾和她说过，有派人在暗中保护她, 那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再派一个会武功的丫鬟来伺候她。